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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三位长江守护者:全年无休、卧底暗访,坚守一线数十年
前工程师余会功退休后,
连续 3 个月,每日驱车 180 公里,
扛着几十斤重的“长枪大炮”,
为了等候江豚,在冰冷的湖水中,
一站就是三四个小时;
从码头污染物接收工人,
到省级环保公益社会组织创始人,
胡师斌用 7 年时间
卧底暗访、安排线人、制作微电影,
职业生涯堪比一部刑侦片;
一支由蒋礼义组织的 6 人巡护队,
5 名队员都是昔日的捕鱼人,
不分寒暑和昼夜,守护母亲河,
让记忆中的“芦苇地”再次显现。
他们,是千千万万名“长江守护者”的缩影。
今年 99 公益日,
一条与王者荣耀、腾讯公益一起,
和这三位年复一年坚守在一线的
“长江守护者” 聊了聊,
试图探寻这群平凡“王者”
如何践行真正的“英雄主义”。
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新鲜的面孔,
也在用自己的方式,
共同肩负起“长江守护者”的责任:
他们与更多同仁携手,
借助数字画笔和互联网的力量,
让绿水青山在峡谷里悄然绽放,
让更多年轻人心生向往。
自述:余会功、胡师斌、蒋礼义
撰文:Rayne
责编: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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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于艺术世家的余会功,从小接触摄影和绘画,
后进入省测绘局担任工程师
我叫余会功,干生态摄影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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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 年夏天,我路过南昌碟子湖一带,看到有人在围观白鹤。由于这种鸟类十分罕见,我迅速举起相机一顿猛拍,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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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豚也被称为“江猪”(余会功摄)
十二年前,在一次拍鸟的路上,我偶遇传说中的“江猪”,瞬间迷上了这群会笑的小家伙。最疯狂的时候每天驱车 180 km,从江西南昌的家来到长江边,只为与它们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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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会功正在拍摄江豚
记得在 2014 年的大年初一,身边人都在家中团圆时,我还站在冰冷的湖水里,相机一直在手,腰上系着绳子,以防被浪打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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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长江》被发表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信使》杂志(余会功摄)
那天我拍到一张一生难忘的大片:江豚跃出江面正在捕鱼,掀起一阵白浪和无数小鱼,两只江鸥左右夹击,争相抢食。
捕捉到这张画面很不容易,因为江豚出水的时间没什么规律,只能边拍边琢磨它们的习性,而且当时长江生态环境被破坏得很严重,鄱阳湖里的江豚被残害得没剩几只,光是遇到它们,就是撞了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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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 20 米、高 8 米的天网(捕鸟工具)
在长时间的实地拍摄中,我发现这块的非法份子远比想象中猖獗:违法排污、天网捕鸟、迷魂阵、底拖网、采沙船等乱象丛生。
于是,2014 年,我和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成立了“鄱阳湖生态环境保护小组”,专门揭发这些违规行为。举报得多了,渔民们视我们为“眼中钉”,甚至拿着我的照片四处扬言:“就是这个人,我们想办法揍他一顿!”
我们非但没有退缩,继续挨家挨户拜访渔民,和他们说电打鱼的危害,嘴皮子都磨烂了,终于把这些渔民变成“友军”。后来他们一旦发现遇难、死亡的保护动物,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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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禁渔,导致鄱阳湖内有很多废弃的渔网,
对当地动物的安全构成威胁
2019 年,我们在鄱阳湖发起一场清网行动,共清除两万多米废弃的渔网。为保护鄱阳湖的水质,我们还送给渔民们一千多个垃圾桶,帮助“垃圾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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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会功自印三千多本江豚画册,来到校园发放给学生们
这两年,我们也走进校园和社区,送给孩子和居民们印制的画册和台历,宣传保护生态的重要性。
最初,这些工作都是自掏腰包完成的。后来,逐渐获得了长江生态保护基金会(以下简称CCF)和阿拉善SEE公益机构的支持,筹到了更多善款,也能去做更多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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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中的余会功
我的右眼因为长期盯着取景器,再加上水面的强反光,患了严重的青光眼,医生说未来很有可能会失明,最好不要再拍了。
但我觉得右眼不行还有左眼,只要我的眼睛还有一丝光,就一定会把公益做下去,用镜头、用光影,为长江生态环境发声。
我常说,保护环境,需要所有人的努力。我希望通过这些照片,来唤起更多人的关注和行动。
我从小长在长江边。 90 年代,我在码头做着接收污染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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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群遭遇非法电击,死后被冲上江滩
那些在船上的日子,经常会看见工厂、船舶的排污直接流入长江,白花花的鱼肚皮更是成片成片地漂浮在江面上,后来才知道那是因为电打鱼。
我实在看不下去,就用手机悄悄地记录下长江的真实遭遇。久而久之,积累下许多素材证据,为了方便携带,还把这些视频剪成微电影,刻录进光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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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师斌向大家介绍非法渔具
做这些得罪了不少人,受人威胁、谩骂,都是常有的事。但我根本不怕他们——只要这件事违法了,每个人都有权利阻止它。
为了让长江的遭遇能更好地“被看见”,我决定创建保护协会。那时是 2010 年,我跑遍安徽的五个市,在几十家理事单位中寻找志愿者,想要将关心环保的长江爱好者组织起来。
尽管困难重重,在 2014 年,保护协会还是获批了下来。
协会成立后的第一个夏天,我们冒着大太阳,驾驶 6 艘船,沿安徽省长江下游一路清理至上游,给这段流域的长江做了次整月的“全面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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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 6 月,胡师斌(右)
在CCF和阿拉善SEE江淮项目中心的
支持下成立协助巡护队,协助渔政打击非法捕捞
保护环境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期间也遇到过有人回呛“和你有什么关系,多管闲事!”,但如果所有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十年、二十年之后,我们的母亲河会变成什么样?我们留给子孙后代的,会是一个怎样难堪而伤心的世界?
我是 2018 年加入江豚巡护队的,最初是一名渔政聘用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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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礼义(中)正在巡护
我刚加入的时候,禁捕政策还尚未颁布,周围充斥着各种谣言和议论。作为队长,我承受了很大的压力,但对巡护队员来说,情况更加复杂和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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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鄱阳县江豚协助巡护队只有 5 名队员
这些队员之前都是渔民,他们的邻居和朋友也多以捕鱼为生。可想而知,大家遇到的压力和阻碍有多大,我们的工作相当于断了渔民们的生计,被他们指着鼻子骂的事情算得上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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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护队沿着江边视察
而且,巡护队员的工资远不及渔民的收入。好在当时有 99 公益日资助,他们用筹集来的善款给队员发放部分工资,还给每个人配备专门用于巡护的望远镜、工作服和手机。
在国家实施禁捕政策后,也有更多渔民自愿“洗脚上岸”,巡护人员的数量从 6 人增加到 120 人。连长江生态保护基金会的副理事长王利民老师都说:“老队长,你们发扬得厉害啊, 1:20 的比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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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群跃出江面,场面十分壮观
通过这些年来禁捕政策的实施,鄱阳湖水质变得越发清澈,鱼类数量也明显增多了。我们每次巡护时,尤其在 9 月到 10 月,都会看到许多鱼跃出水面,跳上甲板或是撞到巡护员的身上。
这一切都表明,长江的保护是有效果的,周围的生态环境正在逐渐恢复,岸边的芦苇也越长越高,记忆中的长江好像又回来了。
记得小时候,我们一群孩子会在漫天蔽日的芦苇丛中玩捉迷藏。我相信,很快能再看到这样的景象。
阿拉善SEE长江项目中心副主席、CCF理事/长江项目部部长王大林告诉我们,“珍稀水生物数量下降的主要原因之一是它们找不到足够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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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江豚数量变化图
禁捕两年后,经济鱼类的体重普遍增加 15% 到 30% 。根据去年的长江江豚科考数据,江豚的数量也从 2017 年的 1012 头增加到了 1249 头。
要保护生态环境,就得确保水中生物的数量和种类保持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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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地穷,入水后会越沉越深,
像扫帚般随着渔船的移动而“扫荡”经过的海域
首先要杜绝电鱼,电鱼后水域内的鱼虾,甚至浮游生物,都会遭受灭顶之灾;其次要根除被称为“扫地穷”、“绝户网”的渔具,它的网孔极小,可以将 2-3 厘米长的小鱼全都捞上来,真正的“竭泽而渔”。
除此之外,过量捕捞螺蛳、挖沙、非法排污等,都会使水下生态环境迅速恶化,对鱼类的生长造成毁灭性打击。而这些人为因素,正是导致白鳍豚、白鲟等珍贵物种灭绝的主要原因之一。
“我们必须努力带动更多人参与保护工作,但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成为践行者和倡导者。”王大林说。
无论是生态摄影师余会功、公益组织创始人胡师斌还是巡护队队长蒋礼义,他们都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却以凡人之躯,行着英雄之事。有一份热,便能发一份光。
原标题:《对话三位长江守护者:全年无休、卧底暗访,坚守一线数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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