湟 惠 渠

流经兰州市红古区、西固区的湟惠渠，是70年前建成的一处农业水利工程，也是兰州市最早修成的一条人工自流灌渠。湟惠渠原设计于民国27年（1938年），当年由于资金缺乏，开工不久就草草搁置下来，成了当时的“半拉子”工程。直到民国29年（1940年）张心一出任甘肃省建设厅厅长后，才开始筹措资金，重新开工续修。

（时任甘肃省建设厅厅长：张心一）

张心一是中国著名的农业经济学家。1914年，他奇迹般地从兰州中学跻身于北京“清华学堂”，考上了由美国退回庚子赔款而成立的“留美学生预备学校”（即清华学堂，清华大学前身）“壬戌”级（1922）级，成为甘肃兰州第一个考送清华学堂的公费生（当年全国有18个省考选学生入学，每年招收60多人）。一时间，引来了不少寒门学子的艳羡和敬慕。1922年清华毕业后，赴美国留学，在美国康内尔大学获农业经济学硕士学位。1925年回国后，任金陵大学农业推广系主任、经济系副教授，兼国家考试院考选委员会特别委员、立法院统计科科长工作。1988年，第十届经济学会授予他“世界经济学会荣誉终身会员”称号。

1934年，他应当时中国银行总经理、著名银行家张公权先生之邀，到中国银行任职，担任中国银行农业贷款总稽核，兼经济研究室副主任，专门负责农村农业贷款的工作，在业内有“小额贷款之父”之称。民国29年（1940年），在他出访欧美考察时，南京政府在没有征求他本人意见的情况下，就公布了任命他出任甘肃省建设厅厅长的消息。迫于无奈，在面辞不准的情况下，只好来到兰州当甘肃省建设厅厅长，主管甘肃的农业、水利、林业、畜牧、气象、工矿、交通和一般的工商行政事业等工作。当时，甘肃省政府只设财政厅、教育厅、民政厅和建设厅四大厅。各厅只设厅长一人，不设副职。他来兰州之后就和谷正伦（省主席）订了“约法三章”，建设厅的工作由他全权负责，不受省政府的干涉，不许其他官员插手。

（湟惠渠渠首）

他到甘肃后，利用当时沦陷区许多有经验的科技专家闲集在大后方的有利时机，从中选请了多位甘肃建设所急需的人才，如留学德国的水利专家原素欣、林业专家邓叔群（邓拓的胞弟）、农业专家汪国兴等。还请来多位临时来兰州讲学、访问的专家学者，如燕京大学教授、中国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吴文藻（冰心的丈夫，还在兰州女子中学做过报告）。同时，也得到了外国专家学者们的帮助，如美国生态学前驱罗德明博士、新西兰的国际友人路易·艾黎等。同时还引进了省外银行的大量资金，解决了甘肃兰州建设缺少资金的难题。这是兰州早年引进人才，实行改革开放的重要举措之一。

他主持建设厅工作以后，就大兴水利建设，发展农业生产，并续修兰州的湟惠渠。修渠的经费都是从当时的农业银行贷款的，没有增加老百姓的任何负担。工程由水利专家王立任负责，并任主任工程师。那时候，建设厅长没有专车，只配一辆马拉的轿车子。施工期间，他经常骑自行车，从兰州到80公里以外的张家寺一带视察。经过两年的艰苦努力，湟惠渠终于在民国31年（1942年）建成通水。湟惠渠建成后，为了表彰水利工程师王立任的功绩，昭示后人，在河嘴子街上树碑一通。可惜在“文革”时被毁。

湟惠渠全长31.5公里，以引湟水惠民而得名。有引水坝、渠道、隧洞、涵洞、渡槽、水闸、桥梁等各种建筑212座（处）。流经红古、西固两个区两个镇（花庄镇和平安镇）、一个乡（西固的达川乡),18个行政村，可灌溉土地4.3万亩。还解决了灌渠18万人的饮水问题。

1984年，笔者曾在北京南三里屯张心一家中，聆听了他讲述当年在兰州兴修湟惠渠、并在湟惠渠流域试行“耕者有其田”实验的往事。他谈到，湟惠渠开通后，他和民政厅厅长郑震宇打了一个在湟惠渠流域实验“耕者有其田”的报告，呈送行政院。经研究后答复：“准予实验”。并将此事交由当时的土地局办理。但过了好几个月，却没有响动。于是便另组人马，开展工作。“耕者有其田”是孙中山提出的口号，也是国民政府的一项重要的农业政策。但自1928年以来，全国没有一个地方实验、实行过。他在美国留学时欧洲一些国家，如波兰、匈牙利、美国等国家的退伍军人，在第一世界大战后，就提出“谁种地，谁就应该有地”的口号。

（湟惠渠通水后名人的题字）

当年他们实行的“耕者有其田”的办法，只是改良主义的办法。是用征收、赎买的政策，把地主多余的土地和荒滩，先由政府出钱买下来，然后再分（卖）给那些没地和少地的农户。他想这样地主既不吃亏，没地和少地的农民还可以得到土地，变为自耕农，岂不是两全其美！结果，并非如此。

湟惠渠开通以前，每亩地价只有几十元，当时他以省政府的名义发布公告：“湟惠渠开通后买卖的土地一律不算数，多余的土地要卖给政府”。由政府把赎买来的2.5万亩土地，分成10亩、20亩、30亩不等的农场，按家中人口的多少来分配，当时老百姓把它叫做“拉农场”。人口少的农户可拉小一点的“农场”，人口多的可以拉大一点的“农场”。没钱的农民还可以向银行申请低息贷款，10年还清。收购地主土地的地价款，是从当时农业银行借款1600多万元“国币”，其余用发行土地公债的办法还清。这种改良主义的办法，要打破千年来的土地私有制，谈何容易！在达川有“拉农场”的动员大会上，有些地主就质问省主席谷正伦：“你讲的这是三民主义还是共共产主义？”谷听后十分恼火。

为了更好地开展这项工作，在达川成立了一个“特种乡政府”并配有武力。谁捣乱、谁反对“耕者有其田”，就制服谁。并任命金恒保（河北省人）为特种乡乡长。在“拉农场”时，又将那些极力反对的地主集中在兰州，白天让他们学习，晚上让他们看戏，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不让他们回去，他们也没有回天之力了。在兰州实行“耕者有其田”的实验，这是民国时期全国唯一的一个地方，也是兰州的民国时期的历史文化。

中国的土地问题，历来是一个老大难问题。“耕者有其田”已断断续续喊了两千多年。历史上农民要求土地革命的呼声，绵延不绝，但始终未能实现。既使历史上多次农民战争前，也只是改朝换代，却没有改变农民的命运。

（当年湟惠渠职员的名册）

他晚年回忆湟惠渠那段历史时，深有感触地说道：“没有共产党的领导，没有人民的政权，就不可能解决中国的土地问题，也就不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耕者有其田’。改良主义的办法是不能解决中国的土地问题的。只有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中国这个千年未解决的难题，才得到了彻底解决，农民成了土地真正的主人，从此实现了‘耕者有其田’的愿望”。

新中国成立后，当地政府投入大量的资金、人力和物力，对湟惠渠进行了多次维修、改建、加固和保护，不仅使这条70多年前修建的水利工程更好地发挥了经济效益，而且也很好地保护了这处民国时期的物质文化遗产。而今，湟惠渠畔已成为兰州瓜果生产的重要基地。这一渠长流不息的惠水，成为了当地农场发展农业生产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红古区生产的瓜果蔬菜，颇受兰州市民的青睐。

1985年，张心一在清华大学校庆上，对清华学子们语重情长的讲道：“我来自甘肃，40年代初，我在甘肃愉快的做了6年清官，报答了我的家乡，甘肃人民培养我的恩惠……”

1985年9月，张心一和夫人张全平、孙子张琛（现在美国）重回桑梓，并到湟惠渠参观。他看到昔年的荒芜之地，而今已变成富裕之乡。湟惠渠畔水行阡陌，一川绿烟；百业兴旺，人民幸福，心里颇感欣慰。并和当地曾经修过湟惠渠的老农门照相合影留念，在当地至今传为佳话。

“路上行人口似碑”，这口碑看似无形，听似无声，但它却口耳相传，绵延不断。至今湟惠渠畔民间，仍流传着当年张心一修湟惠渠的许多传奇动人的故事，令后人记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