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ESG的思考 ——在中国公司治理50人论坛第三届主题论坛上的发言

鲁桐

       大家好！今年中国公司治理50人论坛开会的主题非常重要。记得许多年前，OECD对联合国提出来的ESG这个概念并不太认同。感觉这个概念太大，虽然把公司治理G放里边，但是公司治理和E S G完全是两码事儿。实际上我们看到从一开始ESG就争论比较大！它是一个非常广的概念，它关注企业的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三个方面，把它放在一个框架内来分析企业的价值。

      这样的一个大的概念，主要是用来做什么呢？就是干两个事儿，一个是要树立一种投资理念，提出什么是好的投资或叫负责任的投资；第二个是给评估企业投资价值提出一套评价标准。从环境（E）的角度，主要考核企业生产经营活动中绿色投入，对自然资源及能源的循环可持续利用以及对有害废品的处理方式，是否有效执行政府环境监管要求等。从社会（S）的角度，主要考察企业与政府、员工、客户、债权人及社区内外部相关利益相关者的期望和诉求，关注企业的利益相关者之间能不能达到平衡与协调。从公司治理（G）的角度，主要包括董事会结构、股权结构、管理层薪酬及商业道德等方面。防止财务欺诈，提高企业信息披露的透明度，强调董事会的独立性、专业性等等方面。实际上在E S G这个三个这个层面中，它还是要以G为核心的。它们三者权重应该是不一样的。

从学术的角度来看ESG这个概念是怎么出来的。上个世纪20年代，英国学者Oliver Sheldon提出了企业社会责任的概念，把企业社会责任（CSR）与公司经营者满足产业内外人需要的责任联系起来。“责任铁律”：“商人的社会责任必须与他们的社会权力相称。”这个概念提出以后，无论是法学界还是经济学界都分了两大对立的阵营。

      伯利认为公司首先应对股东负责，为了股东利益的最大化即使牺牲一些社会利益也在所不惜。公司经营者对股东负有受托责任,   只有在对股东有利时才能够行使权力。 公司的目标就是最大化股东财富，不能因屈从社会因素而牺牲股东利益。弗里德曼教授认为，企业的责任就是股东利润最大化，企业有且仅有一个社会责任----在法律和规章制度许可的范围之内，利用它的资源从事旨在增加其利润的活动。公司管理者仅仅是股东的代理人，除非能增加股东的财富，否则他没有权力花费或者分发金钱。为何公司要被一系列的社会责任所限制和束缚，公司既没有权力也没有义务将股东的利益转移到一般的公众身上。如果不设法增加股东财富，而是考虑像社会责任这样的外部因素，这就超越了公司的边界，是不合理的。

       而以多德为代表的另一派认为，董事的受托责任应该扩展到保护整个社会的利益，而不仅仅是股东的利益。 企业应当提供社会服务，为了雇员、债权人、顾客和广泛社会成员，即使以牺牲股东利益为代价也值得。

在后来一些学者的努力下，利益相关者理论的分析框架、核心理念和研究方法逐渐明晰，并明确指出企业对利益相关者负有社会责任。这些利益相关者包括企业的股东、债权人、雇员、消费者、供应商等交易伙伴，也包括政府、当地居民、社区、媒体、环保主义者等压力集团，甚至还包括自然环境、人类后代、非人物种等受到企业经营活动直接或间接影响的客体。

       那么从投资的角度来看ESG的起源与发展，它经历了以下4个阶段。（1）伦理投资阶段：早在16世纪，由价值观驱动的伦理投资形式就已出现。例如，和平女神世界基金（Pax World Fund）拒绝投资核武器制造等领域。（2）早期社会责任投资阶段：20世纪60年代，逐渐形成了结合社会责任、伦理、环境行为等价值观导向的早期社会责任投资策略。例如，梅林生态基金（Merlin Ecology Fund）只投资注重环境保护的基金。（3）现代社会责任投资阶段：20世纪90年代，形成了结合价值驱动、风险和收益为导向的现代社会责任投资策略。在1987 年联合国明确提出了“可持续发展”定义的背景下，现代社会责任投资以追求投资收益为目的，将环境、社会、公司治理纳入决策过程，形成了诸如负向筛查、可持续发展主题、积极股东主义等投资策略。（4）ESG投资阶段：2006年，联合国发起成立了“联合国责任投资原则（UN-PRI）”，提出了ESG评价体系，帮助投资者理解环境、社会责任和公司治理对投资价值的影响，推动投资机构在决策中纳入ESG原则，使得ESG投资理念在全球快速发展并践行至今。

       进入21世纪， 发生了全球公司史的重大里程碑事件。2019年8月19日，188家代表美国上市大企业的组织——美国工商业团体（BUSINESS ROUNDTABLE）发表《公司的目的》的宣言，强调“企业将更重视履行对社会的责任，不在独尊股东的利益。并希望创新界定企业在当今美国社会中的角色。”“除在维护股东利益外，也应该在改善员工福利与教育培训，以及环境保护方面进行投资，并且公平对待合作的供应商。”

      再来看ESG是如何评价企业的？目前，国际市场上较为成熟和有影响力的ESG评价体系主要包括：明晟MSCI）、汤森路透（Thomson Reuters）、富时罗素（FTSE Russell）、道琼斯（DJSI）等。各评价体系虽然都从环境、社会、公司治理三个维度开展，但指标设计上各有差异、各有侧重。以明晟为例，其针对“E”“S”“G”，构建了10项二级指标主题、35个三级关注事项，并对不同行业赋予了不同权重评价指标，并根据评价结果，从高到低划分为AAA、AA、A、BBB、BB、B、CCC等7个ESG评价等级。

       我国中证指数公司于2020年12月发布的中证ESG评价方法为例，其包括环境（E）、社会（S）和公司治理（G）三个维度，由14个主题、22个单元和100余个指标构成。

       那么，这些ESG评价有没有意义呢？看下图。

      上图显示，机构投资者在投资决策中融入ESG
      评估后，能显著提高投资组合的风险控制能力，减小投资组合波动，提高长期收益能力。

     从中证指数发布的300ESG指数基期（2017年6月30日）以来，300ESG指数的累计收益率为35.64%，微高于沪深300指数的33.38%。

       当前，我国资本市场正处于加强ESG信息披露、丰富ESG投资产品、参与ESG国际标准制定、培育ESG投资者，践行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实践中。

总之，ESG
       投资理念的提出和实践，契合全球社会、环境和经济发展新阶段要求，是一套落实绿色、可持续发展理念的工具体系，它既有助于提升金融市场和实体企业效率，又有利于从微观市场引导资本、推动改善经济结构和发展模式，同时又不会牺牲投资收益。因此，倡导广大投资者践行ESG，有利于企业的可持续发展。

（鲁桐：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公司治理研究中心主任

中国公司治理50人论坛学术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