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十点电影原创

只差一点点。

又是一部只差一点点就无法与我们相见的片子。

2019年，它入围北京电影节主竞赛单元。

当年入围的15部片子里，仅有两部华语片。另一部，正是大热门电影《流浪地球》。

最终，它斩获最佳女配角、最佳编剧，满载而归。

这一去，就是两年。

好在两年之后，我们终于等到了它——

什么叫《第十一回》？

即便这部电影有陈建斌周迅坐镇，春夏宋佳作配，连于谦于大爷都露了个脸。

只看片名的观众，难免还是要露出姜文同款表情包。

没想到，一开场，这个疑问就被解答了：

第十一回，就是中国古典小说里最常用的章回体。

《水浒传》第七回，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红楼梦》第九十七回，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第十一回》，同理。

荒诞的故事，还要从30年前的一桩桃色新闻讲起：

“拖拉机杀人事件”。

中年男人马福礼，目睹自己老婆赵凤霞与拖拉机司机李建设偷情。

一气之下，刹车一松，狗男女双双身亡，马福礼坐牢15年。

多年之后，一切烟消云散。

重新做人的马福礼，认识了被前夫抛弃，带着女儿的金财铃（周迅 饰），俩人搭伙做夫妻。

炸炸油条，卖卖豆花，一家人生活也算过得去。

没想到，生活硬是不愿意把这篇翻过去：

话剧团旧案重提，真人真事，现实改编。

曾经不愿意承认的真相，如今终于被老马说出口：

当年并不是他杀的人，而是拖拉机刹车失灵，“溜车”了。

而他之所以承认杀人，仅仅因为在男人心里大过天的：

面子。

“能不能改改？”

“真人真事”的“原型”提出了一个朴素的愿望。

但除了马福礼之外的多数人都很清楚：

当这件事被搬上舞台，被浓墨重彩的改编一通之后，那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舞台剧怎么排，怎么演？

大多数观众都不明白，没事，咱们这位男主角马福礼也不明白。

于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马福礼一边忙着和话剧团较劲，找导演，找熟人，找领导，找律师，给自己翻案。

另一边还得处理家里的一摊子琐事：老婆彪悍说一不二，叛逆继女未婚先孕。

好家伙，这可真是一团乱麻。

虽然陈建斌靠着《甄嬛传》红透大江南北，无数观众迄今还用四郎表情包用得不亦乐乎。

但很少有人知道，陈建斌也是中国国家话剧院演员。

在中戏呆了12年，从1993年《第十二夜》到2002年的《千禧夜，我们说相声》。

陈建斌和舞台的缘分可以说是相当深。

这就让《第十一回》里观众不那么熟悉的舞台剧“台前幕后”情节，变得荒诞又真实。

大鹏饰演的胡昆汀，打报出名字就让人发笑。

胡扯的昆汀做导演，和团里新来的小姑娘贾梅怡出轨搞婚外情。

顺便一提，原配叫甄曼玉。好一出话剧版《红楼梦》。

胡导演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浮夸的文青：

左一句哈姆雷特，右一句彼得汉德克。

一开口三句离不了契科夫，最后也不能忘了斯坦尼斯拉夫斯基。

就这浑身的油腻夹杂的骚气味儿，还偏偏就能把到妹。

“假梅姨”被他迷得头晕目眩，完全不顾其他同事都在看笑话，一心觉得他就是自己的灵魂伴侣，艺术知音。

但现实的大棒马上就来：告诉你，在某些不可抗力面前，艺术算个X。

小小一个马福礼，当然不能阻碍艺术家们创作的脚步。

但马福礼磨来磨去，找来了死者家属，拖拉机司机李建设的弟弟，屁哥。

屁哥态度诚恳，钱也硬气：赞助二十万，真没啥条件。

就希望艺术家能尊重现实，尊重观众，还大家一个真相。

有钱自然好办事。剧本，改！

剧本立刻改成马福礼前妻赵凤霞勾引他哥哥。

但这显然与马福礼想要的“真相”大相径庭：

他又开始寻求别的法子，搭上了话剧团保安苟也武。

先是追打狗男女，又撺掇原配找上门，重点只有一个：胡导演生活作风有问题。

结果又出乎意料：胡导演怂到醉倒，小姑娘贾梅怡挺身而出。

不仅把上门骂人的原配甄曼玉（宋佳 饰）收拾得狼狈而逃，连不服气的马福礼也被她骂得灰溜溜滚蛋。

剧照排，戏照演，剧本，不改！

但还没完，下一回又轮到领导不满意：

青天白日，农村妇女，什么欲望渴望赤裸裸的，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所以剧本，再改！

等到领导满意了，又杀出了“大着肚子”的马福礼老婆金财铃。

一哭二闹，三往领导车下面一躺。说来说去，剧本，还得改。

金钱、权力、道德，轮番出场，挨个施压。

假亦真时真亦假，到最后，没人在乎艺术，真相更虚无缥缈。

但《第十一回》真的要给大家看一出虚无故事吗？

倒也不是。

在黑色荒诞和浓墨重彩的讽刺背后，从虚无的表演中诞生的“信念感”反倒支棱起来了。

“艺术”，这碗导演嘴里的爱情迷魂汤，却点燃了贾美怡追求真相的渴望。

最后，是她找来了当年的拖拉机，也是她还原了最完整的真相。

而对于普普通通的马福礼一家人来说，信念也是支撑他们度过危机的动力。

女儿走了自己的老路，未婚先孕，不肯打胎。

明明是个老实人的老公，还背负着杀人犯的名声。

眼看着这个家风雨飘摇，金财铃咬牙演起了戏，绑了枕头扮作自己怀孕。

此时的母亲和女儿，又化作一体两面，曾经的母亲就是当下的女儿。

母亲肚子上的枕头是假的，但对孩子的爱和体恤却是真的。

不是每个“真相”都是美的，也不是每个“假象”都是虚伪。

女儿最终领悟父母的爱，默默去做了手术。

饭桌上，两个“母亲”都绑着枕头假怀孕，此时的真爱才倾泻一地。

最后女儿金多多带着父母奔向前方的画面，更是将“信念”一锤定音。

无论是舞台，还是真实的人生，最终都是“相信”撑起了所有。

当一部电影想和观众谈谈“信念”时。

也注定了它必将曲高和寡，评论两极分化。

毕竟，我们早已经活在一个“不相信”的年代。

我们既不相信小人物能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也不相信曾经的英雄能卧冰饮雪，马革裹尸。

但十点君还是忍不住劝你，保留一点耐心。

留出一点时间。

听一听那低声的抗争，反抗，宣示：

我相信，这世界上还有一些真相，值得去抗争。

如果你听到了他的声音，十点君相信，你必然不会发笑。

因为那是有人在努力活着的声音。